路过一只蓝色橙子

攻控+HE控

司卓/青梅煮蛊 (08)

(8) 枭雄无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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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对英雄总有自己的一套定义,朱猛那样浓眉宽肩,能喝一夜不醉的是英雄,司马超群这样白衣俊朗,面对敌人拔刀从未有一次落空的,更是神话的英雄。

郭青是自卑的。论武功,他似乎永远要与英雄这个称呼绝缘,甚至,身手连自家兄长的一半都不及。他却比平常人多了颗不甘于是的野心,对功成名就的渴望,这野心与渴望让他无时无地不得安宁。

一年前,长安城里,他遇见了另一个满腹野心的年轻人,年轻人穿着毫无裁剪的粗布衣裳,背着把无名无姓的剑,坐在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酒馆里,吃一碗白菜面。

 

他观察了年轻人三天,在第四天的早晨请对方吃了一碗面。

他在高渐飞的眼睛里瞥见了与自己一样的诉求,对这个江湖的某些令人热血沸腾的期待。郭青能透过他与自己年纪相近的外表,看见了某种潜力。

暮色沉沉的江湖总是欢迎着热血的年轻人,而高渐飞恰恰是个这样的年轻人。

一个不问出处的年轻人。

他给了高渐飞在青峰寨百无禁忌的权力,反正高渐飞对这些毫不在意,也提不起什么兴趣。在打扮上,高渐飞执意选择了一身雪白的新衣裳,而不肯和青峰寨其他人一样穿石青色,郭青也只由他去。

对于这样的知遇款待, 高渐飞能做的,就是不会多问一句完成郭青交给他的事。总有些妄想成为特例的小镖局不肯进贡,要跳出来做个自以为是的出头鸟,高渐飞要做的,就是让这些不守规则的特例永远沉默下去,将青峰寨定下的规矩的没有阻碍地执行下去。

 

 

没有任务时,每天用过早饭,高渐飞就会坐在木头椅子上,和他的那把古怪的剑交流。

年轻人的体态并不伟岸,他总穿着看上去长得一样的白衣裳,是请裁缝将同一个款式重复制了七八件。高渐飞对简单这件事的推崇就像他对白菜煮面的热爱一般,有着常人根本无法理解的执着。

冬日难得的温暖阳光洒下在泛起光色的白衣裳上,在衣襟和脸上打下连着的一片阴影。郭青不通剑术,也不识剑,这不妨碍他明白年轻人手中的是一把绝世的好剑。他从未了解年轻人的过去,却独独对高渐飞口中那个卓先生产生了好奇的想法。

一个谜一样的人,一个充满了矛盾与被传言的色彩笼罩的人,总会激起他的兴趣,想亲自去看一看,去揭开这个谜。

 

可惜,卓东来拒绝了他的邀请。听了高渐飞的回复,郭青眨了下眼,口中道没说什么,因为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。

他对司马超群这个人早有所耳闻。从一个普通镖师做到今天的产业,只有天生的武功天赋是远远不够的,卓青想起来仅有的几次和司马超群的会见。

青峰寨的生意是,从路过的镖队所托财物的价值中抽取一成左右,以换得平坦的一条大道走到头。这左右两个字便是由各个镖局和青峰寨角力的标的。

那时候,司马超群还是无神镖局的副堂主,在外的日子总是要多过呆在镖局内。就算如此,老堂主也执意要等到他回来才将这谈判的重任交给他,陪着年轻的吴默一同前来。

念到此处卓青才发现,眼前高渐飞每日的穿着,很像那日司马超群的打扮,同样用料华贵的雪白上,只余鸦青色的流云点缀。

之前他就看出,吴默明面上是无神镖局的堂主,根本处处听从于司马超群的授意。那年轻人简直把他当做了不可或缺的导师与靠山,每每双方对话,少年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去寻找这位身边的副堂主,若是司马超群脸色和缓,吴默也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,对方略微皱下眉头,少年的眼神也要紧张起来。

想到司马超群这个人,卓青联想起高渐飞对他说起红花集的故事,再考虑到对大镖局的传言,他的嘴角抽动,高渐飞看出了他眼神中的奚落与讥诮。

司马超群现在是大镖局的二当家,众人任习惯于称呼他为司马堂主。因为那短短一年血雨腥风的日子,无神镖局的崩塌与重建,与雄狮堂血刃的那几个月,早把这个带着不幸的名字烙在大大小小各家镖局的当家心头上。

 

卓青脑海里是曾经吴默站在司马超群身侧的样子,他几乎能想象司马超群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卓东来,他只是不知道这个昔日的名捕是不是也能像吴默一样,对这种无声地架空与掌控甘之如饴。

 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—

在那一晚之后,司马超群逐渐表现的,肯将卓东来当做大镖局真真正正的大镖头看待,会让他走到台前来去行使他的职责。

而他自己却一连消失了好几天。

深冬的天黑得总是很早,等他回来时只剩下铁灯和蜡烛照出的昏暗光线,下人告诉说大镖头正在房里。桌上摆着的除了日常的果盘和已经冷掉的白粥,司马超群走上前 顺手将杯中还没动的冷酒泼进了火盆,蓝色的火苗滋滋地响着。

“你在等我?” 

卓东来点点头,看出他脸上赶路的疲惫,却丝毫没有什么忧虑的情绪。司马超群脱了风氅在铺了毛毡的摊子上坐下,吩咐下人重新送了温好的酒来。

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
“你和郭青谈的怎么样?” 

“你觉得我是去见了郭青?” 

“我只知道你这次去的地方,是个你不愿让我去的地方,你去见的人也一定是,你不愿我见到的人。” 卓东来为司马超群倒了一杯,

“你还是这么聪明。”

卓东来只有勉强一笑。司马超群却没有发现这笑意里的焦虑不安,离开数日,他想的最多的还是留在镖局内的卓东来,自从郭青派高渐飞送来那纸书帖后,他无时无刻都不得不想起这件事。

在无神镖局与郭青有限的几次交道中,他早已发觉,郭青是个多么可怕的人。一个和高渐飞年纪相仿,心机却截然不同的年轻人。

 

 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

寒冷,残破的夕阳还留有半个轮廓,气温就已迫不及待降下来,孙通暴露在空气里的双手和他佩戴的兵器一样冰冷,可是他不敢松懈。从西头进长安,刚刚走过了笔直的官道,前头就是那段狭长又凶险的小路。

就连干枯光秃的树枝也没有一支,但这并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方。这条无名的小路,先前是镖师们最为忌惮的一段,多少镖局的人马都折在这。

后来由青峰寨接手后,会派了负责人站在这路边迎接过往的镖队,统一收取过路费。

 

将强盗的生意,光明正大做成一笔买卖,甚至还会路过遇到困难的镖队提供帮助,明码标价。不远处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火把和绰约的人影。孙通总觉得心里忐忑不安,这是他出镖这么多年都没有过的感觉,甚至在他以前也走过这段路的时候,也没有过这种感觉。

不是恐惧,也不能说是如临大敌的兴奋战栗,孙通勒住手中的缰绳。见他停下马,对方的人缓缓走近,

他没有看清旗帜上的字,但他敢肯定,那是个郭字。有个面带刀疤的人走上前来,孙通仿佛看见,他在这很冷的天气里穿了双钉鞋。在他身后的跟着八个大汉,抬着两张桌子,桌子上密密排列着大碗,

”一两银子一碗。还是热的。” 

那碗里的液体散发着诱人的酒香,仿佛能看见那味道因为热而蒸腾在低温的空气中,

孙通听见镖师中有人已经开始吞咽口水,但他们都不敢动作,只等着自己发话,

一两银子,就算在长安,有名字的酒也能买上两三坛。

幸好司马超群对手下的镖师们,在这方面倒是从未苛刻。何况这趟镖标的不菲,出来前司马超群更是吩咐了,这箱子里都是长安高官们指定的贺礼,只要安全第一,这一路上的花费多少倒是其次。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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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着的两个人,一个显得胸有成竹仿佛刚刚完成了什么雄大的伟业,另一个虽脸上没有表情,那双灰色的眼眸中似有无尽的忧愁。

这意气风发的便是司马超群,他今晚的心情看起来很好,一直到坐在对面那人站起身走到火盆边,从盆边捡起了什么又返身回来。

那是一枚封了书信的蜡丸。

 

蜡丸早破了,剩下的也被薪火烘烤的不成形状。

司马超群紧紧皱起了眉头。

“你并无真心想与郭青议和。” 卓东来端详着那粒蜡丸,

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?”卓东来又问,

司马超群笑了,”从他建立青峰寨的那时起,吴堂主可以允许无神镖局和它和平共处,但今天我手下的大镖局绝对不可以。“

“为什么要派他去做这件事?”

司马超群又笑,”因为我想,他大概天生就很适合来做这样的事情。做一个内应。“

 

 

 

 

 

————

钉鞋是一个很矛盾的人。这世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现实逼得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进退两难。他的卧底任务进行的很顺利,因为他从青峰寨成立的那一刻就跟着郭壮兄弟,就算现在他的旧主人死了,他的弟弟也依旧看重他,信任他。

渐渐地,他几乎都要忘记了,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,自己又到底是站在哪一边。

收到司马超群密函的那一晚,他笑了。

原来他的旧主子还惦记着他,器重他,要把这紧要的任务交给他来办。

 

等看到信上写了些什么,那笑意停顿了,硬生生止在他脸上灰白的刀疤处,转而变作了两道不甘心的泪水。他不能去问,司马超群也不会回答。为什么他在青峰寨忍辱负重蛰伏了这许久,收到的任务却是要对自己人下手。

 

”一两银子一条命,”

钉鞋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下的镖师,口中喃喃说着,

听得这话,孙通的眼中都要崩出血来,只恨自己已动惮不得,口中只余出的气没了进的气,他本是大镖局成立后才新收编的镖师,他并不认得面前的人,只看见对方在他面前蹲下来,掰开他的下颚往口中又灌了一大碗,

“一两银子,就当是买了条全尸,不亏。”

 

待孙通断了气,他才从对方腰间抽出刀站起来,砍杀了逃离不及的八个大汉,最后将带着温血的利刃插进自己心里。

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爬到孙通身边,血腥气盖过了酒气,两面旗子俱倒在地下,一面龙飞凤舞写着郭字,一面绣着个大字,紫色白色,都被流出的血染黑了,

“我很嫉妒你..” 钉鞋失魂落魄地看着孙通的尸体,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 

 

 

“如今青峰寨出尔反尔,犯下这弥天大案,黑道白道十几路绿林都不会坐视不理。” 司马超群不急不慢地说道,”何况,这几年各大镖局早就对青峰寨心怀不满。“

”所以,你用大镖局几十条性命,换来了游说他们合作铲除青峰寨的机会。“

卓东来的目光还停留在那化了的蜡丸上,

”我想你这一趟出门,和各大当家的密谈也是收获颇丰,“

”你在安排这件事的时候,大概是忘了,我在官道里总还有些眼线,能帮我打探出别人都打探不到的消息。“

 

”我这些,都是跟你学的。“

司马超群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,语气里既尖酸又讽刺。话已出口,吓到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。曾经,自己总是不由自主的用言语去刺痛对方,这是他每每想到就后悔不已的事情。而现在,他竟又口不择言说出这样的话,

曾经是有意,现在是无意,不管有意无意,他好似已习惯了要让卓东来去痛苦,伤心。

 

“早先我在滇国,除了带回来那罂粟花, 我还识得了一件毒物。” 卓东来又去低头喝酒,听他又去说这不相干的话题,

“滇国多擅长虫蛊巫术,奇诡极致,甚至可令僵死之人复起,令断了的四肢也能再生。”他见卓东来听似不信微微地摇了摇头,并不反驳,只接着说,

“巫蛊大多用毒虫为引,大多目的并非医人,而是谋财甚至害命。只有味情蛊与这些都不同。”

卓东来接了他的话,“蛊术我也有所耳闻,这情蛊是痴情少女为了留住心上人,不惜以自己的心血为引,哄骗了对方喝下去。中情蛊的人若长久离了对方,将会心血枯竭而亡。传言中,这情蛊也是唯一一味可解的虫蛊。只要——-”

“——只要在蛊虫噬心之前发觉,将那下蛊的少女杀死。”

卓东来皱眉,”就算这等巫蛊之术真的存在,你又想说什么?”

司马超群身子前倾,声音却放得很低,

“我带回来的,除了先前送你的罂粟温房,还有这情蛊的秘方。”

卓东来眼中一闪而过是恍然大悟的神色,转眼又变了不可置信。酒壶已经空了,司马超群漫不经心一般抬袖擦拭桌上的一小块酒渍,将雪白的袖口染上了不和谐的色彩。

卓东来盯着那抹痕迹,他的嘴唇闭得紧紧的,只有脸上冰冷的神情。

 

“不管这酒里有没有虫蛊,我只知道一件事。”卓东来的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僵硬,

“司马,你疯了。”

司马超群却自顾自笑起来,

“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恨我,” 他的声音里并没有一丝笑意,

“你怎样恨我都是情有可原,理所当然。只要你还留在我身边,不管你怎样恨我都可以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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